Elenhikari

凹3🆔:Earendil77

离婚

18年写的同人文,近期从zine里翻出来了。那时候不介意悠然这个名字所以文中有出现,介意的自己避雷。

  

你和白起走出民政局的时候,外头已经飘起了雨丝。从温暖的室内到室外,初春扑面而来的寒气激得你打了个冷战。

“你怎么回去?”你往手心呵着气问白起。

他简短地回答:“打车。局里还有事。”

“我送你?”

“不用了,”他笑了,“呦呦该放学了。”

你看看表,还真是,都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那,我先走了。”

他手插在口袋里,点点头:“路上慢慢开,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

他沉默了一会说:“呦呦以后就辛苦你了,抚养费我会按时打过来。”

“那麻烦你了。”

你们客套地说着话,语气中是淡淡的疏离。

你钻进车里,系上安全带,不经意瞥到他匆匆拐进小巷的身影,显然并不是打算去打车。 灰蒙蒙的天空仍在飘雨,温度是零下三度。若是在以前,你必定会气呼呼地跟他重申约法三章,雨雪时不准飞行。而他会歉疚又无可奈何地笑着,俊朗的眉眼中却是一片化开的暖意。 而如今他是飞行还是打车,都轮不到你管了。

你与他曾是彼此的挚爱,曾有过一段抵死相恋的岁月。而如今,却是最熟悉不过的陌生人。

——婚后的第五年,你和白起离婚了。


洗完了晚餐的碗碟,你陪儿子坐在沙发上看录播的天线宝宝。

你们的儿子今年四岁,长得虎头虎脑,继承了白起的眉眼和你的轮廓。给孩子起名的时候,白起一个高中都没好好读书的人翻遍了新华字典,也没想出一个他和你都满意的名字。生产完的你靠在病床上看他翻书看得眼晕,随口说:“他皱皱巴巴的像个小老鼠,就叫吱呦好了。”

白起一脸黑线:“到底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是猫呀狗呀的,日后儿子要是来找你哭我可不管。”

“要是换两个字呢?”陪床的顾梦倒是眼前一亮,“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况且,白,”她点点白起,“知,悠,”她点点你,脸上一派自我陶醉的憧憬,“白起悠然相知相爱,多浪漫啊。”

你面无表情,被梦幻少女顾梦的肉麻解读激起一身鸡皮疙瘩,瞟瞟一旁的白起,绝望地发现这位警官先生似乎对于让自己儿子的名字变成文艺的狗粮盛宴这一件事也很钟意。

——从此白知悠小朋友就有了名字。

如今这位当事人正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盯着电视机里的天线宝宝喝奶昔。四岁的小人儿看个儿童片活生生看出了省委书记主持工作会议的风范。

倒是很有乃父之风。你意识到这一点,默默捂脸。

小孩子一看电视就停不下来,过了九点半,尽管已经呵欠连天困得泪眼模糊,还坚持眯着眼睛盯着电视机屏幕。

你叹了口气,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机:“睡觉。”

“妈妈,”白知悠小声地说,“爸爸今天也不回来吗?”

你一愣,才意识到儿子竟然是在等白起。

“爸爸……今天不回家了。”

小家伙仍然不依不挠:“爸爸是就今天不回家了,还是以后都不回家了?”

儿子的敏感让你心中一紧。他明亮的双眼看着你,目光澄澈,像极了另一个人,突然令你不敢直视。

“爸爸不会再回这个家了,但爸爸还是一样爱你,妈妈也一样爱你,”你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妈妈抱你去睡觉。”

好不容易哄睡了哭哭啼啼的儿子,你小心地将自己的衣角从他胖乎乎的小手中抽出来,悄悄下床回到自己的房间。白起已经拿走了他所有的东西,房间里的衣帽架不再挂着警服外套,卫生间的洗漱台原本放着他的剃须刀的地方空出一块,双人床上的两个枕头也显得格外可笑。一时间,房间空得让你的心有些堵。

这套房子是你和白起一起买的。为了买这套两室一厅的居室,你卖掉了原先的单身小公寓,白起也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新房交付的那天,你们两个人打扫了一整天的卫生,汗流浃背,躺在客厅的羊毛地毯上大笑,觉得前所未有的快乐。

“我庄严宣布,本人人生目标已经达成,”你朝空中挥舞着右手,幸福地感叹,“从此,我的生活只有两件事,当国家的蛀虫,当白警官的米虫。”

白起笑着注视着你,与你相拥接吻,褐色的眸中溢出满满的温柔与爱意。

后来离婚分割财产时,房子和车,白起什么都没要,只带走了跟了他快十年的小黑。

“我可以住单位宿舍,但你带呦呦住没房子不行,况且又是学区房,对呦呦将来上学很重要。我有小黑,又能飞,车子我也用不着。”理似乎全在他那边。

从回忆中拔出,你将床上的另一个枕头扔进柜子里。关上柜门,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当初买下房子的时候,谁曾想过所有人都认为会走到最后的你们也会有这一天呢?

连你们自己都没有想到。


对你来说,离婚只是生活的一个插曲。今日过得再糟糕,第二天的太阳也还会照常升起。

早上你将儿子送到幼儿园后,立刻赶去了金融街的公司。这几日你公司正在与恋语卫视合作制作一个新的节目,一天连开五个会,累得人仰马翻焦头烂额。

会间休息时,你伸了个懒腰,舒展坐了一天酸疼的腰背。打开朋友圈。三分钟前李泽言发了一张照片,定位是恋语市机场VIP候机室。

你随手留言。“李总又去哪里发财啊?”

意料之中,片刻后你就看到了李泽言冷冷的回复。

“我看你脑子是不清醒。”隔着屏幕也能想象他冷冰冰的语调,眉锋眼角略带讥讽的表情。

怼李泽言和被李泽言怼都能让你觉得身心舒畅充满干劲。自从认识到这一点后,你一直深深地怀疑自己身上有抖m的潜质。

手机一震,银行的短信提示你,白起刚才给你的账户转了一笔钱。你犹豫了一下,给白起发短信。

“钱我收到了。你不用打这么多,给自己要留一点。”

白起的短信回复得也很快。

“我一个人花不了多少钱,你带着孩子生活开支比我多。”

你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你好歹也是个公司的老板,事业进入正轨,收入绝不会比他少。他这算什么,关于这段失败的婚姻对前妻的补偿吗?

你给他打回一半,回了一条短信。

“带孩子我也用不了这么多。你平时不要总是吃泡面,对胃不好。”临发送时,你犹豫再三,还是把后面那句话删掉了。

担忧他的身体,照顾他的饮食,这些事如今都不是你该管的了。

白起没有再回复。

最后一个会开完已经快五点了,一看时间你吓了一跳,匆匆地跟同事道别便驱车去幼儿园接孩子。一路堵车,你内心焦灼,等到了幼儿园天已经快黑了。孩子们都被家长接回了家,只有小小班的灯还亮着。小家伙背着蜘蛛侠书包,百无聊赖地在教室后面玩积木,日光灯将他小小的身影拖得老长,你心中突然泛起一阵愧疚和心酸。

“妈妈!”白知悠眼睛很亮,欢呼着扑到你怀里,你才发现小家伙鼻青脸肿的,不由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呦呦和别的小朋友打架了,”年轻的女老师面露愧疚之色,“是我一时没看住。”

一看便是初出茅庐,刚工作不久的大学生,连推卸责任都没有学会。

你没有生气,看着怀里委委屈屈吸溜着鼻涕的白知悠,反而觉得有点好笑:“没事,小孩子哪能不打架。我今天来接他晚了,耽误了张老师下班。”

“呦呦是很可爱的孩子,陪他玩我也很开心。”年轻的女老师仿佛受宠若惊。

你把儿子抱到后座的儿童座椅上,给他扣好安全带,见他睁着一对熊猫眼看着你,不由好气又好笑:“妈妈不是说过在幼儿园不许和小朋友打架吗?”

白知悠皱着脸:“小朋友们都嘲笑我的名字像老鼠吱吱叫。”

见小家伙的嘴瘪下来,你这个始作俑者的额上滑过一滴冷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在心里默念。谁知道当初白起吐槽你取名时说的那句话应验得这么快。

“爸爸妈妈给你取的名字不是老鼠吱吱叫的意思,”你扶额,迅速地在脑中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是……”

白知悠?理想饱满,现实荒诞。

你叹了口气:“有一首诗叫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爸爸妈妈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

儿子扑闪着大眼睛:“不是因为爸爸爱妈妈,才取的名字吗?”

你心里咯噔一声,满脸黑线:“谁告诉你的?”

“韩野叔叔告诉我的。”白知悠一派天真的样子,“韩叔叔还说,我是你们爱情的……爱情的……”小家伙想了半天,坚定地攥紧了胖乎乎的小拳头,“结晶。”

你面无表情,掏出手机恶狠狠地给韩野发短信。

“这个月奖金扣光。”

韩野:?????

小家伙还在追问:“妈妈,那你爱爸爸吗?”

你插入车钥匙的手僵住了。

怎么可能不爱?

五年前的除夕,白起穿着笔挺的西装,单膝跪在你面前,眸中盛着万千星光,熠熠生辉。

他说:“在以后的生命里,我想用尽全部去陪伴你,照顾你,爱护你。”

“这些,都是我想对你说的话,只对你说的话。”

“悠然,你愿意嫁给我吗?”

你笑着大声喊出愿意的那一刻,新年的钟声和人群的欢呼掩盖了你的声音,万千绚烂的烟花腾空而起,在夜幕中绽开。

但生活之所以是生活而不是童话,就在于爱情不是婚姻唯一的调味剂,婚姻也不是爱情最终的happy ending。酸甜苦咸,人生五味,终会消磨感情,让最初的激情和爱意万劫不复。

但这些,要怎么跟孩子解释?

小家伙对爱情模糊的概念全都来自于迪士尼动画,王子爱着公主,公主也爱着王子,历尽千帆后二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你还看见过他偷偷揣了家里的牛肉干,躲在幼儿园教室的后面给喜欢的小女孩吃,偷偷跟她私定终身。

你觉得自己不能摧毁他心目中对爱情稚嫩的憧憬,只能搬出了那句万金油的话。

“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我已经四岁了,”白知悠抗议,“我是大人了!”

你一脸黑线:“大人是不会看天线宝宝的。”

“连爸爸都看!”

你语塞。

刚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发现白起特别喜欢孩子,但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还喜欢看天线宝宝。

你常常用这个梗来笑话他,他听了只是耳尖微微泛红,淡淡笑着也从不反驳。直到婚后有一天,你去警局给他送便当,他正在看刑事案件卷宗,见你来了便匆匆合上,但你无意间还是瞥到了一张令你只看了一眼便要作呕的图片。

那时你才明白,这个隐忍的男人见了太多社会的阴暗面,因此才会如此渴求阳光。

譬如你。


与恋语卫视合作的新节目第一期播出就大获成功,公司上下一片欢腾。你看着蹭蹭上涨的收视率心情大好,大手一挥,浩浩荡荡地带领全公司的职员去酒吧喝酒。

除了韩野。

在他毫无廉耻的涕泪攻势下,你对他的奖金手下留情,但条件是他必须帮你带一个晚上的孩子。

韩野抱着你大腿感激涕零,指天发誓绝对不带坏小太子。

你深表怀疑。

“要是我把呦呦带歪了,就算老板你不弄死我,白哥也得第一个弄死我。”他哭丧着脸。

你想想也是,姑且信了。

各色的鸡尾酒喝了一轮又一轮,酒意上头,你们都有点微醺。悦悦傻笑着倚着你的肩膀,脸颊早已飞上了两酡红晕。

“老板,你不老实,”她笑嘻嘻的,说话也成了大舌头。

你莫名其妙:“我怎么不老实了?”

悦悦响亮地打了个酒嗝,醉眼迷蒙:“老实交代,你来喝酒连婚戒都摘了,该不会是想在酒吧找艳遇吧?我可要找你们家白警官告状去。。”

知道内情的安娜姐脸色微变,拼命朝顾梦使眼色,顾梦偷偷瞟了一眼你的表情,赶紧往她嘴里塞了一把薯条,把她的话噎了下去。

“没关系,我直说吧,”你表情无波无澜,放下酒杯,坦然地说,“我离婚了。”

霎时间,周遭一片死寂,众人凝固的表情和动作让你有一瞬间怀疑李泽言在某处又暂停了时间。

“老板,你你你开玩笑的吧?”南枫磕磕巴巴,“你和白警官……怎么可能?”顾梦在桌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他痛呼一声,表情仍然不可置信。

你沉默许久,突然扑哧一笑。

“我当然是开玩笑的。”

凝固的气氛又重新流淌起来,大家哄然大笑,纷纷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我说嘛,老板和白警官那么恩爱,怎么可能会离婚。”

“老板,这种玩笑可不能开啊,不吉利的。”

“我仿佛又吃了一吨狗粮。”

今晚是难得的庆功宴,你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把气氛往奇怪的方向带偏。安娜姐坐在你对面,用不赞成的眼光看着你。你笑了,微不可察地摇摇头,对她举起手中的酒杯,用嘴型说道:

“为我失败的婚姻,干杯。”


虽然你和白起已经离婚,但之前一直邀请白起作为特邀嘉宾的一档安全知识节目一时找不到其他合适人选,你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请他来参与。

你知道白起其实并不喜欢聚光灯和话筒,当初愿意参加节目录制也都是因为你的缘故。但没想到你在电话里心虚地跟他提了这件事后,他竟然答应得很爽快。

你松了一口气,心中更觉歉疚,一方面又更加紧锣密鼓地寻找接替白起的人选。

录制当天,你们在片场相遇。他穿着笔挺的警服,眉眼冷冽,薄唇紧抿,看见你时目光也不躲闪,淡淡地点了点头。

你报以一个职业的微笑。

开拍前,化妆师和造型师在台上为白起和主持人整理造型,你在导播室里抱着手臂看着工作人员匆忙地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各单位就位!一、二、三,开始!”

片头音乐响起,摄像师旋转镜头,在俯拍了一圈现场观众之后,聚焦在白起棱角分明的脸上。

新来的小导播看呆了:“这个警察好帅啊!有女朋友吗?”

你随口说:“没有,你想追就追。”

“这么帅都没有女朋友!”小导播怀疑,“不会是gay吧?”

“……”你艰难地开口,“我可以证明他是直的。”

“你对他这么了解?”小导播诧异,“你们很熟吗?”

“算是很熟吧。”你低低地笑了一声。

白起不喜欢被聚光灯关注,但他其实非常适合这个舞台,主持人抛出的任何问题他都能够立刻作出解答,并侃侃而谈。灯光在他脸上投下立体的阴影,警服笔挺,冷冽的眉眼稍有柔和,语速不紧不慢,不光是刚才的小导播,连你都有点看呆了。

“白警官,请问女生在夜间遇到歹徒的时候,防身术是否有效呢?”

“我的建议是,女生在遇到歹徒的情况下,第一要义是,跑。”台下传来一片哄笑,他眸中也含了一点笑意,又迅速严肃了脸,“这并不是开玩笑。网上流传的所谓女子防身术的片段基本都是经过多年专业训练的人员在相互配合的情况下拍摄制作出来的,而现实中的歹徒不可能配合你。事实上,女性上肢力量只有不到男性的一半,因此如果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单靠硬拼来抵抗,反而会招致危险。所以我建议现场和电视机前的各位女性观众,千万不要盲目相信网上的防身术。”

“原来是这样,”主持人点点头,继续读下一张卡片,“这位观众的问题很有意思——白警官,作为一名警察,为什么你会戴着耳钉呢?”

听到这个问题,你心中一跳。台下又哄笑一片,女生们都眼睛发亮地看着白起,等着他的回答。

白起抚着左耳的黑色耳钉,眼神似乎有些漂移:“这枚耳钉,是我高中的时候为了一个人打的,”他注意到主持人和观众们热忱的目光,抱歉地笑了笑,“这个问题不在我的解答范围之内了。”

心中泛起淡淡的酸楚,你垂下眼,不再看监视器上英姿挺拔的白起。身旁的小导播还在揪着你兀自叽叽喳喳地猜测。

“他说是高中的时候打的,会不会是他的初恋女友?”

“他一定很喜欢那个人吧,不然怎么会一直留到现在呢。”

“哎,你不是和他很熟吗?”她戳戳你,“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小导播叹了一声,艳羡地说,“又帅又长情,能被这样一个男人喜欢,一定很幸福吧。”

“我不知道啊,”你苦涩一笑,“大概是吧。”


夜里,你猛地从梦中惊醒。

心脏仍然狂跳不止,全身被冷汗湿透。夜色稠得化不开,但你已经没有了睡意,更不敢再陷入方才的梦境中去。你慢慢坐起来,抱住自己的膝盖,身边空空荡荡。

有个人轻轻哄被噩梦惊醒的自己,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双曾有力地揽着你肩的臂膀,那双温柔而坚定的眼眸,方才也出现在了你梦中。你亲眼见到他的胸膛被尖刀穿透,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软软倒下,声嘶力竭嚎啕痛哭却无能为力。你很久没有做过预知梦了,尽管心里明确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噩梦,梦中的真实感与窒息般的悲伤却总在你心口挥之不去。

正是你的这种恐惧毁掉了你们的婚姻。你们婚后,白起频繁地出任务,有时能给你回电话报个平安,有时遇到机密任务,便是一连失踪三四天生死未卜。往往在你给警局打了几十个电话都被回答无可奉告,几乎濒临崩溃时,他才挂着一身伤疲惫地回家。你与他刚结婚时也不过是刚满二十三岁的小姑娘,时常被他狰狞的伤口吓得大哭,又是后怕又是心疼。白起疲惫地靠在你怀里,紧紧攥着你的手,仿佛希冀通过他手心的热度便能传递给你他的歉疚与力量。

平心而论,白起是个不错的丈夫。他在家的时候极少让你做家务活,只要没有外勤任务,接送孩子都由他一手包揽,但爱情的美好总会被现实消磨。孤灯冷床,爱人的生死不明,时时啃噬着你的内心。婚后的第二年,你便患上了神经衰弱和轻度抑郁。

你从未告诉白起你患病的事,只是偷偷联系了从前的对门邻居,恋语大学生命研究所的教授许墨。

许墨将药片递给你的时候,特意加了一句:“这些药,对孕妇不会有副作用。”

你惊讶:“你怎么知道?”连你自己都是前几天才发觉的。

许墨反而诧异了:“难道你患病不是因为妊娠反应?”

你沉默,扯出一抹微笑接过他手中的药瓶。

“的确是的。”

一日后白起执行任务归来,得知你怀孕的消息简直欣喜若狂。

“让我听听有没有声音。”他连身上衣服都来不及换,硬要把头贴在你的小腹上。

连一个月都不到,能有什么声音。你看着孩子一样的白起简直无语,但见到他融化的冰山眉眼时,却也有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这才该是家的感觉。

八个月时,胎动很剧烈,你翻来覆去也睡不好觉。白起看着疲惫的你,叹了口气,眼底皆是心疼。

“等你在风里,我弄不死你。”他一边替你揉着浮肿的脚,一边冲着你的肚子恶狠狠地说。

你一脸黑线:“别吓坏了我儿,到时候都不敢出来了。”

“不许瞎说,万一真难产了呢!”一秒钟前还在威胁孩子的白起突然有了神经兮兮的忌讳。

你哭笑不得,依着他往空气中连呸三口,仿佛真的驱走了晦气。

往日的甜蜜在这一刻化作了无穷的讽刺,空荡黑暗的房间里无一处不在冰冷地嘲讽,提醒你如今的现实。

梦境中的场景使你浑身冰凉,你颤抖着拨出白起的电话,听筒里传出了忙音,另一头并没有人接。

凌晨三点,他不接也是正常的。你这样安慰自己,却鬼使神差地又拨通了许墨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悠然?”许墨疑惑的声音。

听声音他果然又没有睡。你斟酌着开口:“当年那件事之后,我的evol真的彻底消失了吗?”

五年前你不愿再承受预知未来的能力与它招致的痛苦,请求许墨动用实验室的仪器为你消除了你的evol。你不再做具有强烈预知意味的梦,但你也因此无法得知白起的安危。

“的确已经消失了,”许墨很敏锐,“你又做梦了?”

“我……”你头痛欲裂,疲倦地说,“我梦到白起出事了。”

听筒里传来长久的沉默与纸张翻页和鼠标点击的声音,半晌又重新响起许墨的声音。

“我核对了当时的数据,并没有任何异常,理论上来说你的evol应当已经完全消除了,不会存在还有部分能力剩余的情况。所以我认为,这应该只是不具有预知含义的普通梦境。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噩梦的形成是……”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了。

你心中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许墨?”

“悠然,你听一下这条新闻,”许墨的声音有点异常,“‘昨日傍晚,市郊一化肥厂发生暴力冲突,警方迅速赶到并控制局面。此次暴力事件导致三死五重伤,其中包括一名特警。截至发稿时,伤者仍在重症监护室抢救’……悠然?”

你没有听到他从听筒中传来的急切呼唤,你甚至没有听清他说是在哪一个医院,随手抓起一件衣服便冲出了房间。

你脑子里嗡嗡作响。白起,他不能死。

凌晨三点的街道上只有出租车零星来往,你一脚油门轰到底,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绿灯,只凭直觉驶到恋与市第一医院,门口停着的几辆警车印证了你的第六感是正确的。

不必询问值班护士,你自己知道重症监护室往哪里走——白起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出入过这个地方。

不光是白起,半年前,连你也小住过这里。

发生在你家的入室盗窃伤人案震惊了恋语市。白知悠起夜撞到盗贼在书房翻箱倒柜,你被孩子的尖叫声惊醒。为了保护儿子,你腹部中刀,而盗匪弃刀逃走。只有三岁半的白知悠在你气若游丝的指导下拨通了110和120的电话,才勉强救回你的性命。

刚结束任务便闻讯赶来的白起站在你的病床边,看着虚弱的你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双眼中全是血丝,神情中带着深深的哀伤。

那是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你的身边。

你当时看着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倦怠。

“白起,我们离婚吧。”

他脸色灰败,拳在袖口里攥紧,半晌说:“好。”

于是一纸离婚证,你们从此再无瓜葛。

电梯门的开启打断了回忆,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充斥了整个鼻腔。你不顾他人异样的目光,径直冲出去,直奔走廊尽头。厚重的ICU大门外,几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正在焦灼地等待,另外几人扶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轻声安慰。

你呆呆站着,心中一片冰凉。那几个警员与你熟识,当即认出了你。

“嫂子?”

你与白起离婚不久,他们还来不及改口,你并没有注意称呼的问题:“白起呢?”见警员们面面相觑,你的声音更提高了八度:“我问你们,白起呢?”

“悠然?”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僵硬地转过身,白起穿着行动服,披着警服外套,手中拎着一个塑料袋,一脸诧异地看着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外面胡乱披了件大衣,脚上的拖鞋跑丢了一只,头发散乱,不想也知道此刻自己看起来狼狈不堪。

“你没事?”

白起愣怔:“我没事啊。”

“噢,”你反应过来,慢慢地点点头,“那我走了。”

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你此刻精疲力尽,头痛欲裂,每走一步都眼前发黑。白起见你状态不对,把手中塑料袋递给其他人,将你打横抱起。

“车钥匙……在大衣的兜里。”

“我知道了。”白起在你耳边低低地说,“你不要管那么多了,好好睡一觉,我送你回去。”

你昏昏沉沉地靠在他胸口,他的心跳透过胸膛,在你耳边有力地回响,带着你的心跳也渐渐安定下来。白起将你放在副驾驶座,放下了靠背。你闭着眼,忽然感到身上一暖,带着白起体温的警服外套轻轻地披在了你身上。

回到家后,他将你安置好,正要离开,目光注意到了床头柜的小药瓶。你心中一跳,正要伸手遮掩,他眼疾手快,已先你一步将药瓶拿在手中。你在心中暗暗后悔,未离婚时你一直将药仔细藏好,离婚后不再怕白起看到,你吃完便随手一搁了,哪里想到过还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抗焦虑剂?”白起读完药品说明后皱了眉,“你吃这个干什么?”

你觉得没了隐瞒的必要,向他和盘托出。

白起脸黑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四年前,刚怀上呦呦的时候。”

话刚出口你就后悔了。白起震惊地凝视着你,眼底是深深的痛苦和愧疚。哀伤,绝望,后悔,各种各样的情绪杂糅在一起,令你的心狠狠一颤。相识十年,你从未在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你病了四年,我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我一直在服药,已经有好转了,”你几乎不忍心看他的眼神,“我一直故意瞒着你。”

“可我是警察,更是你的……前夫,我应该注意到,”他苦笑,“整整四年,我竟然一无所知。我们离婚这么久了,但我到今天才明白,这些年你究竟有多痛苦。”

你痛苦吗?你也有些茫然。回顾你这段失败的婚姻时,你首先想起的竟不是那些独自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煎熬时光。你们曾有过的那些欢愉,即便被如梭岁月淹没,仍在记忆的长河里熠熠闪光,美到令你每次忆及,都能不知不觉绽出如斯微笑。

你转移开话题:“进了重症监护室的那个警察,是谁?”

白起垂下眼,遮住眸中的阴霾。

“是小郑,你从前也认识的。”

你想起来了。那是个乐天派的年轻人,眉梢眼角都洋溢着阳光。每回你去警局给白起送饭,他总是笔挺立正笑嘻嘻地喊嫂子喊得最为响亮。

“他……伤势怎么样?”

“器官已经有了衰竭的征兆,医生说恐怕过不了今晚,”白起坐在你床边,将脸深深埋在手掌里,“你刚才见到的门口那个女孩,是他的未婚妻。”

“白起,”你轻轻地说,“在我梦里,倒在那里的人是你。”

他抬头看你,深邃的双眼中带着悲伤与诧异。

“所以你今晚才会出现在医院里?可是你的evol不是……”

“只是凑巧的噩梦罢了。我问了许墨,他说,我的evol的确已经完全消除了,”你靠着柔软的枕头,静静地注视着他的双眼,“我想说的是,与你结婚的每一天,我几乎都是这样的心情。我患得患失,害怕眼前的美好会突然溜走,害怕你也会成为一具无知无觉的躯体。白起,和你在一起真的很苦,”你诚实地说,不意外地看到他的眼眸又暗了一分,“但即便知道我们的结局,五年前的除夕夜,我也一样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这是我最初的选择,即便到现在我也从未后悔过。”

“但我后悔了,”白起嗓音沙哑,“我以为信仰和你,我都能好好守护。没想到最后伤你最深的人反而是我。”

“你没有错,”你叹气,“要是能放弃信仰与责任,你也就不是我爱的那个白起了。你信或不信,跟你结婚的确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白起,我爱你,即便已经离婚,我还是爱着你,这并不矛盾。我们婚姻的失败,也只是因为我以为自己已经有能力和勇气与你组建一个家,后来我才发现是我高估了自己,仅此而已。”

白起眼神涩然,正想说话,口袋中传来手机振铃。你心口一紧,看着白起慢慢地伸手取出手机,摁下了通话键。

“……好,我知道了。”

他没有按免提,但电话另一头撕心裂肺的痛哭,即便透过听筒传出,你也能听得很清楚。哭声宛如一把尖锐的匕首,在你心上剜下鲜血淋漓的一刀。

他摁掉通话,仍然缓慢地把手机放回口袋,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你没有说话,双手撑着身体前倾,轻轻地抱住了白起,他坚实的身躯微微颤抖,紧紧攥拳,骨节苍白。

“小郑刚才走了。”

他话中带着哽咽,你心里狠狠一疼,突然涌起冲动,伸出手将白起的头靠在你怀里。这一刻,你只想紧紧抱住这个孤独的男人,尽你所能地给他自己身上的温暖和力量。白起滚烫的眼泪很快濡湿了你的前襟,在你胸口留下一片冰凉。

你无法想象对于那个素不相识的女孩来说,这是个怎样的夜晚,但她的痛你似乎能够完全地感同身受。那个躯体已经冰冷的男孩或许也曾对她许下会一同守护她和信仰的诺言,现实却给了他们最残忍的一击。你与她爱着同样的男人,你患得患失,无疾而终,而她生离死别,刻骨铭心。

但她比你勇敢得多。明知前方的光明和灼热可能会让自己万劫不复,亦慨然往矣,爱一天,是一天。

痛也,幸也。

这个认知让你心下一热。你轻轻捧起怀中男人的面颊,吻上他的眼。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情yù的吻,你的唇瓣在他的眼睑和长睫上流连,想要吮去他眼底所有的悲伤和晦涩,带走他所有的隐忍和苦痛。白起紧紧地闭着眼,咸涩的泪水不断涌出。他缓缓地将双手环住你的腰,埋在你的怀中,终于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呜咽。你的面颊靠着他柔软的发,脸上也已经冰凉一片。

寒冷的夜里,你们二人就像受伤的小兽,彼此舔舐伤口,从对方身上贪婪地汲取温暖和光亮。


尾声

白起出发的前一天,正好是他和孩子见面的日子。你驱车把儿子带到他警局的宿舍时,白起正在收拾行李。

“泡面桶,快餐盒?”你像一个老妈子一样啧啧地嫌弃,“你的胃到现在都没出毛病真是人类奇迹。”

白起看起来有点懊恼,似乎在后悔没有在你来之前把垃圾毁尸灭迹。白知悠舔舔嘴巴,拉拉白起的衣角:“爸爸,我也想吃泡面。”

白起好笑:“小孩子要少吃。”

“不是少吃,是不能吃!”你恶狠狠地纠正他,“大人也不能吃!”

白起点头,你满意他的态度,又叹了口气:“一想到美国那些垃圾食品,我还真是有点不放心你的身体。”话刚出口,你自己也觉得语气仿佛太亲昵了些,一时有点尴尬。白起似乎也是一愣,随后笑起来。

“我听你的,自己学做饭不就行了。”

年岁增长,他眉间敛了少年稚气,更显成熟冷砺,然而笑起来时,眼中仍是暖暖春意,与你们初次相遇时一般无二。你也笑了。

“你学做饭,我倒是怕你把厨房炸掉。”

白起在做饭这件事上,可谓是劣迹斑斑。你们二人似乎都想起了久远的往事,相视而笑。

从那夜起,你们之间的氛围变得不再像离异的夫妻,而像两个相交多年的好友,若即若离间带着一丝亲昵的暧昧。

要说是尴尬,又说不上来。面对白起时所有的话语和行为似乎都发生得顺其自然。与他相谈时,无需你多做思考,下一句应答的话语往往便脱口而出。

你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白起的确是最适合你的人。

但已经是前夫了。

“这次国际刑警组织联系我们合作,去洛杉矶追捕black swan组织残余势力,一时半会估计回不来,呦呦两年的抚养费我都已经打到你卡里了。”

你点点头:“我收到了,你在那边要注意安全。”

他点头,顺手揉揉儿子的脑袋,蹲下来看着小家伙:“爸爸要去美国了,呦呦想要什么东西啊?”

白知悠抱着白起的脖子:“我想要爸爸早点回来带我飞。”

你突然想起怀孕时白起对你的肚子发出的恶狠狠的威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白起显然也想到了,俊脸微微发窘,眼里却盛着笑意:“好,等爸爸回来,我带你飞。”

你不再打扰他们难得的父子相处的时光,悄悄地退出带上了门。

第二天你照例去华锐找李泽言做每周汇报。李泽言拧着眉毛听你说完,难得地没有吐槽。

“做得不错。”

你看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但节目流程策划还是差强人意,”李泽言无语,“你就这么想我吐槽你?”

你耸肩:“习惯了,你不说点什么我还真不自在。”

“……白痴。”李泽言吐出两个字,又吐槽道,“但的确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你的心思早就飞到太平洋彼岸去了。”

你贼笑:“李总对我前夫的行程这么上心?你要是对他有意思,要不我给你们牵个线搭个桥?”

“……”李泽言黑了脸,“我看你是脑子不清醒。”他看着你,叹了口气,“既然割舍不下,就不要轻易放走。表面的坦然,你是想装给谁看?”

你被他噎得一时无语。

“悠然,”李泽言凝视着你,漆黑的眸中闪着异样的光芒,“我希望你能幸福。”

“我明白了,”你敛了笑,认真地回答,“我会好好考虑的。”


白起到达美利坚合众国后,天天发微信跟你吐槽。

“我开始后悔高中没有好好学英语了。”语气很懊恼。

你嘲笑他:“校霸回头,为时不晚。学海无涯,及时行乐。”

他无语。

之后又跟你抱怨美国的伙食。

“这里的泡面特别难吃,外卖贵得上天,我只能每天买菜自己做饭。”

“昨天在家里做饭触动了烟雾报警器,连消防车都来了,被那群美国同事好一通嘲笑。”隔着屏幕也能想象他皱着眉,抿着薄唇,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拿着手机笑弯了腰。

心中有什么仿佛正在悄悄萌发。那天李泽言说的话对你不是没有触动,你开始重新考虑你和他之间的关系。你们每天联系,使你竟恍惚记起了从前,你与他热恋时的心情。

“老树抽新芽,旧枝开嫩花。”韩野贱兮兮地评价。

你毫不留情地扣了他一个月工资。

到了入秋的时候,白起给你发过来一张照片。

异国的街道铺满了金黄的银杏叶,他用风将落叶吹起,在空中拼出了你们儿子的名字。你把小家伙叫过来教他认字,他看见爸爸发来的照片乐得咯咯直笑。

白,知,悠。

你突然觉得顾梦起的这名字真是好。

心中一动,你给白起发了条消息。

“你们那边中秋节怎么过?”

“不过。”干脆的回答。

紧接着又发过来一条消息。“你们呢?”

“我带呦呦回娘家。”你下意识地回复。

“那挺好的。”他说。

你心下却已经有了主意,问身边探头探脑看你们聊天界面的白知悠:“妈妈带你去看爸爸好不好?”

“好!”小家伙挥着拳头手舞足蹈。

你行动力满格,迅速地推掉了家里的中秋宴,定了机票,办好了护照和签证。在异国的机场降临时,正是日暮,夕阳的余晖将万物镀上一层金,银杏叶被风裹挟着,在道路上打着旋。

你给白起打了电话,那一头很快接通。

“我听说月是故乡明,”你笑嘻嘻地说,“不知道洛杉矶的月亮和恋语市的哪个更好看。”

他在那一头疑惑地“嗯?”了一声,显然没有理解你的意思。

你朝儿子努了努嘴,小家伙趴在手机旁,大声地喊:

“爸爸——我和妈妈到洛杉矶来看你啦!”

你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玻璃破碎声,美国人夸张的惊呼和他手忙脚乱收拾的声音。

你笑得得意。

“你在原地不要走动,我马上过来。”他匆匆说。

你大笑:“我和呦呦等你买了橘子过来。”

他显然理解不了这个梗,又疑惑地“嗯?”了一声,匆匆挂了电话。

“妈妈,爸爸等会会从哪一边来?”白知攸牵着你的手,另一只手在空中乱指。

你低下头问儿子:“想好看见爸爸要说什么了吗?”

“想好了!”小家伙响亮地回答,“我要跟爸爸说,我很想很想他!”

你揉揉儿子的小脑袋:“妈妈也想好了。”

你看着金色的天空,那一头似乎有一个小黑点,在你们的视野中渐渐放大。那是你和儿子此生的眷恋。

你已经想好了,等见到他,你要对他说,白起,我们复婚吧。

你曾经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终日。但如今,你已经明白了。

飞蛾逐明,虽死犹生。

只要是与他在一起,无论前方是欢愉还是苦痛,你都甘之若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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