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enhikari

凹3🆔:Earendil77

[wonderbat] Remedy and Redemption(3)

background: Earth-50

前篇:1 2

戴安娜站在滴水兽顶端,俯视着暗沉沉的哥谭,这个城市像一头巨兽,在深夜中沉稳和缓地呼吸。

脚下凹凸不平的触感来源于石像狰狞的面部,突出的瞳孔和爪牙,那是哥谭市的化身,唯有夜幕降临后,一切隐藏在黑暗中的肮脏和罪恶浮到表面,这个城市的生命力才真正得以焕发。她注视着这座城市,冰冷的水泥森林在夜色中森然耸立,巨大GCPD巡逻飞艇悄然划开城市上空的迷雾,笼罩在黑暗中的街巷里每五分钟响起一次枪声,流动的空气里裹挟着腥味,火药,血,粗哑的脏话和尖叫——哥谭的味道。

苍白的残月在云层后悄然浮现,夜空被城市灯火染成了暗紫色。哥谭的夜空黑得并不纯粹,她身边的那抹暗影甚至都比夜色深沉得多。当本应纯黑的夜空被灯光污染,你很难在其中找到本该熠熠发光的星辰。但没有人会试图在哥谭看星星——与这个城市的两个月亮相比,星辰也显得微不足道。当大都会的人仰望天空时,他们寻觅的是那个带来勇气和力量的精神象征,而当哥谭人夜间仰望天空,你不必抬头也知道,他们必然是在看那束笔直投入天穹的灰白色灯光——哥谭市的都市传奇,盘桓在所有罪犯心中最深的恐惧和梦魇。

“这与你的哥谭不一样。”他的语气略带讥讽。

“你的提醒非常有用,蝙蝠侠,”她立刻回敬,“我差点就要穿着晚礼服和高跟鞋出门了。”

布鲁斯哼了一声,悄无声息地跃下塔顶,微弱的月光镀过他撑开的斗篷轮廓,在地面投下一团模糊的阴影,戴安娜紧随其后。风中夹着几滴冰凉的雨,天气不好,但下雨天至少能阻止一些无知的倒霉蛋出门,莫名其妙地丧命在某个弄堂。

阵雨似乎有变大的趋势,这使夜间的可见度无法避免地下降了一些。布鲁斯打开了夜视模式,天台的蝙蝠信号灯旁,黑暗中隐约亮起了一点火光,摇曳了半秒后很快熄灭了,显然吉姆·戈登局长的戒烟再次宣告失败。他与戴安娜一前一后在天台悄然落地,戈登没有撑伞,独自面对城市夜景陷入沉思,面容隐藏在氤氲开来的烟雾后。

“吉姆。”布鲁斯开口,提醒他自己的到来。

“你迟到了。”戈登毫不客气地说,丢过来一本档案,“两天,八件命案,一样的M.O.,尸体只剩下一堆残骸……你自己看吧。”

布鲁斯接住档案册,借着蝙蝠信号灯的光线低头阅读,翻过几页之后就丢还给了戈登。

“尸体上都是动物撕咬的痕迹,致命伤无法判断,但是从他们的残骸中都化验出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剧毒化合物。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玩意,”他意识到布鲁斯毫不意外的态度,立刻明白了,“你已经知道了?该死,蝙蝠侠,那是什么?”

“你们对付不了的东西,”戴安娜说,她从包裹着周身的夜雾中走出,月光在她的金属战衣上流淌,戈登的表情凝固了。

“神奇女侠?我以为你已经……”

“我们现在不谈论这个,吉姆,”布鲁斯沉声打断他,“神奇女侠说得对,那不是你们能够对付的东西。”

“至少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玩意?”

戴安娜和布鲁斯对视了一眼,“是安普沙,希腊神话中的食人女妖。”

“希腊神话……什么?怪物?毁灭日那种吗?”年迈的警察局长似乎花了好久来消化这句话里的信息,“我以为这里是哥谭,不是大都市。”

“总之,它非常危险,吉姆,”布鲁斯生硬地说,“安普沙蛇头的毒牙和蝎尾的尾针中的毒素都足以致命,它的头脑非常狡诈,而且可以幻化成人形。一旦你的人发现了它,把位置交给我们,撤得越远越好。”

戈登正要开口,风衣口袋里的对讲器突然响起沙沙的电流音,对方说话的语速非常急促,“犯罪巷发现一具尸体,重复,犯罪巷发现一具尸体,完毕。”

戈登锨下对讲按钮,迅速地看了布鲁斯一眼,“描述那具尸体。”

那一头的警察听起来十分困惑,“我不知道,它看起来像是被动物啃了,但尸体还是温热的,我认为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

“蝙蝠侠……”戈登抬起头,面前原本站着黑暗骑士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戴安娜面带歉意地看着他。他几乎有点欣慰地发现自己已经对此毫不意外,于是他简短地对她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我非常感谢你为哥谭市所做的一切,神奇女侠。”

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并没有说出口。他目送她追随着蝙蝠侠的方向离去,注视着那两个浸淫在雨夜中的黑影被迷雾悄然围拢。巡逻飞艇投下刺眼的灯光,雪白的圆形光柱照亮了他周身的区域,警察局长眯起眼,掐灭了手中的烟头。

“道格拉斯警探,我要求你们立刻撤离现场,封锁周围区域,蝙蝠侠和神奇女侠正在赶去。

“重复一遍,立刻撤离现场,封锁周围区域,蝙蝠侠和神奇女侠正在赶去。”


雨的确变大了。

街口的警戒线被雨水冲得耷拉到了地上,戴安娜跨过黄色的塑料布条,站在路牌下抬头阅读上面的文字:公园路。那具破碎的尸体就倒在巷道里离路牌不远的地方,阴沉的雾霭盘桓在巷道更深处,浓稠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光亮。

布鲁斯俯下身检查那具尸体,白骨裸露在空气中,肌肉组织和内脏几乎已经被啃噬殆尽,浓烈的血腥混杂着雨水中的土腥味扑面而来,他厌恶地皱起眉。

“死亡时间一小时左右,安普沙应该还在附近。”布鲁斯简短地陈述,不带感情地补充了一句,“尸僵和尸斑程度推定,该谢谢它慷慨地给我们留下了一条腿。”

“我能闻到它的味道,很浅,但我知道它就在那里,”戴安娜憎恶地凝望着犯罪巷尽头那团化不开的黑暗,“它潜伏在某个位置,非常耐心地等待,它知道我们会来……听。”

他眯起眼。夹杂在嘈杂的雨声当中,似乎有某种声音正在从黑暗中向他们靠近,一种危险的,嘶嘶的声响,伴随着一股不祥的浓烈的浊臭,那股味道令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死亡。气流的涌动几乎变得可视化,它躁动地翻滚,似乎下一刻那只怪物就会咆哮着从那团黑暗中冲出来。

嘶嘶的响动在临界时刻忽然停了,气流恢复了正常,周遭再次陷入只剩下雨声的死寂。对方在暗处,他们在明处,这不是布鲁斯一贯的战斗风格,更不是戴安娜的战斗风格。他习惯于用黑暗藏匿自己,而她擅长在光明下靠力量与技巧作战,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现在的局势对他们都相当不利。戴安娜握着盾牌站在他身前,但他看得出她隐藏在强硬下的不安。

腥风从脑后袭来。

“神奇女侠!”他低吼,就地一滚,敏捷地避开了它的攻击方向,她立刻抽身用盾牌回挡,猛烈地撞击在盾牌上的那股力道震得她小臂发麻,让她连退了两步。安普沙咯咯怪笑着,她能看到它细长的黄色蛇眼中闪烁着的恶毒的光芒,而蝎尾的毒针闪着冰冷的光泽,从她的身后夹击。

一枚蝙蝠镖呼啸而出,旋转着削掉了蝎尾上的毒针,绿色的毒液星星点点地溅到砖墙和地面上,立刻烧出了几个黑洞。安普沙发出一声可怖的惨呼,硕大的蛇头高高昂起,加在她盾牌上的力道消失了,戴安娜撤回盾牌,向它劈下手中的剑,但它躲过了那本该致命的一击。它发出怨毒的嘶吼,将偷袭失败的怒气转而倾泻在了那个隐匿在黑暗中的男人身上,蝎尾疯狂地乱甩,砖墙上的沙砾都被震得纷纷脱落。他用一连串流畅的动作躲开了蝎尾的攻击,但仍被一记摆击甩中,重重地撞上了墙壁。戴安娜怒吼一声,她的剑在它身上劈砍出几道纵横的深口,浓稠的黑血溅射在墙壁上。它痛苦地咆哮,黄色的蛇眼中燃烧着复仇与不甘的毒焰,但最终瑟缩着仓皇地逃回了黑暗中。

“蝙蝠侠!”戴安娜奔过去扶起地上的布鲁斯,“你怎么样?”

虽然他的战衣中有防护甲和高强度碳化材料,肋下剧烈的疼痛告诉他,刚才那个发狂的畜生至少弄断了他的一根肋骨。他皱眉,起身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但他克制住自己没有因此而发出浓重的呼吸声,“我很好。”

“你确定吗?”戴安娜盯着他,她的表情有些不安,“它比我从前对付过的要更强大。”

他轻轻地撇开了她搀扶着他的手,“万幸的是,我们也不是毫无准备。”

他们步入了那团黑暗中,雨水冲刷着她的面颊,刚才战斗时沾上的黑血和泥泞一同裹挟着顺着下巴滴下。巷道深处分支成两条岔路,布鲁斯丢出了一枚闪光弹,瞬发的剧烈光明照亮了这个狭窄的弄堂,一路蜿蜒低落的血迹被雨水晕开,布鲁斯抿着唇陷入思索,而后似乎打定了主意,戴安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行,这太……”她的话没有说完,忽然意识到布鲁斯那双浅蓝色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我早就说过”这几个字,想起在瞭望塔的那场争吵,她立刻被激怒了。

“好吧,”她恼怒地说,“我走右边。”

“拿着这个,”布鲁斯递给她一支信号弹,“魔法生物总是对通讯器有干扰功能。”

她点头,大步走进了右边的岔路。布鲁斯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范围内,也走进了左边的小巷。他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犯罪巷是他的童年彻底结束的地方,也是他成年后的主战场之一,他对付过形形色色的家伙,丧失心智的普通人,超能力罪犯,变异的蝙蝠,甚至鳄鱼,但今晚的这个对手更危险,强大,也更狡诈。他走得非常谨慎,时刻调动他的感官观察周围的所有细微动静。

“你发现什么了吗?”戴安娜在通讯器里问他。

“没有。”他简单地回答。

她轻柔的呼吸声从无线耳机里传过来,给他一种仿佛她就在身边的错觉。“哦,糟糕,我认为我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声说,“我得去看看。”

他顿住了脚步,“当心,戴安娜。”

通讯频道突然充满了刺耳的电流声,她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等等……那是……”通讯彻底中断了,与此同时,黑暗中传来一声尖叫,他的头皮蓦地收紧了。

“戴安娜!”他低呼,急促地向声音的来源大步奔去,那是戴安娜的声音,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止不住地狂跳。他不敢想象在她身上可能发生了什么,他克制自己不要去想。戴安娜是天堂岛最强大的战士,她曾经凭一己之力击败了许多怪物,她不可能——

他的脚步停住了。在夜视仪的视野中,一个人影躺在地上。深色的鬈发被血和雨水沾湿,挡住了她的面容,但他还是认得出那身标志性的金属战衣和额间的饰物,它们本该如同恒星一般耀眼,现在却陨落委顿,黯然无光。

戴安娜,不,不。

他喘着气将她翻过来,的确是戴安娜。她苍白的面颊毫无血色,额角的伤口汩汩流出血液,染红了她的脸和脖颈,他抱着她,颤抖的双手擦掉污染她面容的血和泥。他感受不到任何她还活着的迹象,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渐渐失去温度的胸口不再起伏。她死了,而他失败了。他再一次失去了戴安娜,亲眼看着她死去而无能为力。是他断送了她,如果他当初没有将她召唤过来,如果他没有……

他顿住了。

戴安娜走的是右边的路,她没有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眯起眼端详着“戴安娜”,毫不犹豫地摸出一枚蝙蝠镖,向她的脖颈扎下去。蝙蝠镖落了空,“戴安娜”从他的怀里窜开,嘶嘶地吐着信子,盘在另一侧的消防楼梯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那是一双黄色的蛇眼,瞳孔狭窄细长,而不是他所熟悉的明亮的蓝色眸子。她看着布鲁斯,诡异地向他一笑,“你还是得承认,我确实骗到你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从腰带上解下信号弹。火焰呼啸而出,在夜空绽放出一枚蝙蝠信号,金色的蝙蝠形状倒映在安普沙黄色的瞳孔里,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怨毒,“你和你的女朋友刚才把我弄得很疼,亲爱的。”

肋骨断裂的疼痛仍然在体内叫嚣,但他充耳不闻。它离开盘踞的消防梯,向他猛地俯冲下来,布鲁斯闪身躲开了攻击。安普沙的下半身已经化作了蝎尾,但上身仍然是戴安娜的模样,不协调的黄眼闪烁着恶毒的光,让它看起来十分诡异。他侧身避开它的钳制,轻巧地从它身上掠过,在它的背部贴上一枚粘性手雷。手雷爆炸释放出的海德拉血雾化剂显然给它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它惨叫着在那团红雾中挣扎,痛苦令它的疯狂程度不减反增,恶狠狠地向他扑来。

戴安娜从天而降,用盾牌替他挡住了那一击,狠狠地予以一记盾击作为回敬。安普沙惨叫一声,诡异的躯体在空中翻滚,重重地撞到了砖墙,被坍塌的瓦砾和灰堆压住了。

“我现在明白克拉克遇到比扎罗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了,”她厌恶地说,“伟大的赫拉啊,那真恶心。”

布鲁斯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瓦砾堆猛地炸开了。安普沙——尽管她的身上落满了泥污和深浅不一的口子,她还是固执地沿用着戴安娜的模样,但两枚毒牙从她的口中延伸出来——用蝎尾支撑着上身,阴鸷地看着他们。

“游戏到此为止了,朋友们。”

布鲁斯冰冷地说:“滚出我的城市。”

“离开哥谭?不,不,”它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蝙蝠侠,我真的很喜欢这里,一个迷人的城市。有想象不到的新奇的朋友……从未见过的创造力,而我从我们的一个共同的朋友那里,得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实际上,我一直很想知道,伟大的、英勇无畏的英雄,心里最隐秘的恐惧是什么。”

她的手上多了一个小瓶子,布鲁斯低声说:“恐惧毒气,不。”

“克莱恩教授托我向你问好,”它怪笑着向他们冲过来,“感受恐惧的力量吧!”

“戴安娜,躲开!”布鲁斯条件反射地扑过去推开了她,“别呼吸!”

他用披风蒙住了自己的脸,但还是慢了半秒。他能感觉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毒素从他的皮肤缓慢地向血液和肌肉中渗透,剥夺他的感官。世界旋转、扭曲,力气被抽离,他终于支撑不住而跪倒在地上,无数次盘桓在他梦中的鬼魅和梦魇在他的面前重演,墨绿色在天际蔓延攀爬,在原本暗紫色的夜空铺开。

那是半年前戴安娜死去时的场景,他清醒地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她带着核弹飞向天空,随后怪异的深绿色夜空被爆炸的火光映得亮如白昼,在天穹的那一端,他失去了他的公主。

“戴安娜……戴安娜……”他迷惘地低声念着她的名字,那几个字母像钝刀一样割着他的心脏,干涩的眼中却没有泪。他听到似乎有人在焦急地呼唤他,那是谁?他抬起头,他看见了小丑。

悲痛和狂怒瞬间席卷了他的身体,剥夺了他所有的理智。戴安娜死了,始作俑者为什么还能活着?为什么这个恶棍在沾满了无辜者和殉道者的鲜血之后,还能残忍地咧出牙齿,笑得那样愉悦?

如果他一开始就杀了小丑,他们……杰森,还有戴安娜,他们都不会死。一切都是他的错。

现在该是了断的时候了。

他咆哮着,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冲向他憎恨的宿敌。他钳制着他的脖子,将他摁在地上,疯狂的重拳落在他的脸上。小丑,出乎他的意料,比他预想的更有力量,他直接将他甩了出去,血红的嘴一张一合,但所说的话让他一句也听不清。

“布鲁斯……与它……斗争……”

戴安娜侧身躲开布鲁斯的又一记重击,他不知为何一直念着她的名字,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而无论她试图对他解释什么,他都充耳不闻。

“可怜的蝙蝠为你发疯了,戴安娜,”安普沙大声嘲笑她,“他一心要为你复仇——你真该看看刚才他看到你的尸体的那副模样。”

“不要耍花招,安普沙!”她躲避着布鲁斯凶狠的连招,小心地留力以免伤到他,“堂堂正正地与我战斗,结束这该死的幻觉!”

“这是稻草人的恐惧毒气,无知的公主,”它语带讥讽,“在失去时效之前,没有人能够抵抗它——我很期待看到他杀死你,或是你杀死他。”

“或许没有‘普通人’能够抵抗它,”戴安娜坚定地说,“但他是蝙蝠侠。”

他再一次将小丑摁在地上,锋利的蝙蝠镖边缘抵着他脆弱的喉管,只要他的手指轻轻一推,他的动脉就会瞬间破裂,再也不会有人因为小丑而无辜丧命。

“你不会想要这个的,蝙蝠侠,”小丑警告他,“这会毁了你自己。”

“你杀死了她,你杀死了杰森!你从我身边偷走了他们!”他咆哮着,几乎能听到自己体内滚烫的血液撞击耳膜的声音,失控的野兽在他的胸口暴动,他必须做什么,那头野兽要求他必须做点什么——鲜血,杀戮,复仇……

“这不是戴安娜想要看到的,布鲁斯!”小丑厉声说,他的声音听起来那样奇异的熟悉,“她永远不会希望看到你成为那个样子!”

“不准,你,提,她的,名字!”他怒吼着,攥紧了手中的蝙蝠镖,向小丑的颈侧扎下——但他停住了,双手无法克制地颤抖,把蝙蝠镖丢到了一边。

“我做不到,”他低声说,痛苦地将脸埋在手里,“我不能……我不能越过那条底线。”

“你真自私,亲爱的,”他看到本该死去的戴安娜向他走过来,背景中的绿色夜空奇异诡谲,她的脸上沾满了血迹,“如果你杀死了小丑,我本不必死,杰森也不必死,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是你的错,布鲁斯,”他听到了杰森的声音,那个尚带着稚气的孩子穿着罗宾的制服,躺在他脚下的血泊中,诡异地对他微笑,“是你的软弱害死了我,而你甚至没有为我复仇的勇气。他杀的每一个人,都有你的一份。”

“我很抱歉,杰森,”那两个人的出现几乎撕裂了他的心脏,钻心刻骨的疼痛让他难以组织语言,“但你不明白,我不能变成罪恶的开端,我……”

“所以你任由他逍遥法外,继续进行你们那无聊的游戏?”“杰森”逼视着他,“真正害死你的是我,布鲁斯。”

“如果我是你,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这是为了所有人好,布鲁斯,”“戴安娜”循循善诱着向他逼近,她湛蓝的眼中不复往日的神采,冰冷地俯视着他。

“杀了他。”他们说,“为了复仇。”

“正义不是复仇,”他说,“抱歉……我做不到。”

“即便他害死了你最爱的人?即便以后还会有许多人因他而死?”“戴安娜”冷笑着指责他,“你真是个懦夫。”

“他不是懦夫!”戴安娜的盾击将安普沙从布鲁斯身边逼开,“停止你的蛊惑!”

她们陷入了缠斗。在布鲁斯的眼中,他看到的是一个模糊的黑影正在与“戴安娜”战斗,那个黑影的战斗技术和套路眼熟得不可思议,他紧紧地盯着她们,闭上了眼。

集中注意力,布鲁斯。他的脑海中有个声音在说。

杀了他,布鲁斯,为我们复仇。那是另外几种尖刻急促的声音。

“布鲁斯!”他听到另一个声音从遥远的方向传来,温柔而坚定,“真正的戴安娜永远不会因此而怪你,无论你看到的是什么,那都不是真的,与它搏斗!”

“杀了小丑!为我复仇!”

“布鲁斯,清醒过来!”

“你不是戴安娜。”他坚定地说,一支小型注射飞镖从他的指尖弹出,扎进了“戴安娜”的脖颈。十毫升海德拉血顷刻间全部注射到了体内,安普沙尖利地嘶吼着,在地上痛苦地扭动,戴安娜举起剑,毫不犹豫地斩下了它的头颅。

模糊的视野中,布鲁斯看到那个黑影喘着气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她指尖温暖柔软的触感以及被血沾染的味道印证了他的判断,他闭上眼,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我送你回韦恩庄园,”戴安娜轻声说,“你现在需要休息。”

“血清在我的腰带里。”

他没有反驳,低声告诉她解毒血清的位置后,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他的确迫切地需要休息,不仅仅是身体上。东方晨曦乍现,笼罩夜空的阴暗被撕裂出一条缝隙。戴安娜的面容清晰了一些,他意识到恐惧毒气的时效正在消退,但他仍然能看到在不远处,“杰森”和“戴安娜”满脸是血,阴鸷地看着他。

或许那并非只是恐惧毒气带来的作用。但无论如何,漫长的一晚总算过去了。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阿尔弗雷德打开韦恩庄园的大门,发现搀扶着布鲁斯的人是她时的表情。

“普林斯小姐?我以为您已经……恕我失礼,请进。”他立刻侧身让开了通道,和戴安娜一起将昏迷的布鲁斯放到了沙发上。他们身上的血污染脏了华丽的手工编织地毯和沙发,她有些歉意地看着老管家,但他似乎什么也没有注意到。

“他断了两根肋骨,中了恐惧毒气。打了一针血清,但还没有醒来。”

“这对于布鲁斯少爷而言几乎是轻伤,普林斯小姐,”阿尔弗雷德向她躬身行礼,“为了表达我的谢意,小姐,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代表个人,以及布鲁斯少爷,邀请你在韦恩庄园下榻,我保守估计楼上的客房应当可以满足你的需要。”

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她原本打算去瞭望塔待一会来消磨时间,但现在看来似乎有人提出了一个更为舒适诱人的邀请。她并不打算拒绝阿尔弗雷德的好意,忠诚的老管家再次向她鞠躬,她知道这是委婉的请她离开的意思了。

她被安排在朝南的一间客房,门廊连接着小客厅,尽头是巨大的浴室,而布鲁斯的主卧占据了楼上整整一层。她洗浴完毕,披上阿尔弗雷德准备好的浴袍,披散着头发走出门廊。

出乎她的意料,布鲁斯已经醒了。干燥的木柴在壁炉里噼啪作响,迸溅出几粒火星,他穿着浴袍,独自坐在沙发椅上,面对着落地窗陷入沉思。

天际已经泛白,从这个角度能看到韦恩庄园繁复庄严的铁门,广阔的原野,哥谭市就在原野与天际延伸的尽头。从远处看,那只是一座繁华的普通都市,看不出任何罪恶和黑暗的踪迹,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没人猜得出那里埋葬了一个八岁男孩的童年。

沙发椅的手边放着一只托盘,一瓶红酒与两只精美的高脚玻璃杯。她将这个当作无言的邀请,于是在他身边的那把扶手椅上坐下,将视线投向他凝视着的远方。

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实际上,当她坐下的时候,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她开口发问一个字,他就会立刻离开这个小客厅,回到楼上的卧室去睡觉,但谢天谢地,她什么都没有问。她的身上散发着沐浴后的清香——茉莉香型的洗发露,他的戴安娜身上也曾有一样的味道。只是在她死后,那些普通的回忆都变得不再普通了。

戴安娜给自己斟了半杯酒,抿了一口。她仔细阅读酒瓶上面的文字,忽然绽开的笑里有释然,狡黠,和掩饰不住的得意。

“这一瓶酒,我曾经与布鲁斯喝过,”她温和地微笑着,“1958年,他说那是这个酒庄酿造的最好的年份之一,我还记得他当时用的那些拗口的词汇,‘厚重的天鹅绒’、‘松木触感’……”

“具有金色烘烤气息,酒体紧致。”布鲁斯补充,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语气中的柔和。

戴安娜看着他,温暖的金色火苗在她明亮的湛蓝色眼中跳跃,“是的,他的原话就是这样。”她叹息一般,话语中带着眷恋和怀念,高脚杯在她指尖间旋转,清澈的紫红色液体消失在杯口与她的唇相接的地方。

“感谢你的款待,韦恩先生,”她向他致意,将高脚杯放回托盘。她起身离去时,熟悉的茉莉清香也从他身边消散,一种失落感蓦然在他心中升起,但他压抑住了那股冲动,仍然坐在他的扶手椅中抿着红酒,未曾察觉到指尖攥紧了酒杯,用力到关节泛白。

戴安娜在走到小客厅的门口时,她的身影顿住了。

“我受够了,”她轻声说,“布鲁斯,我们要玩这个‘假装自己很清醒’的游戏到什么时候?我们就不能醉哪怕一个晚上吗?”

他回头看着戴安娜,她与他告别时的微笑已经完全消失,泪痕斑驳。她悲伤,无助,支离破碎,仿佛是一面映照灵魂的镜子,镜中映衬出的另一个他自己。他需要一个戴安娜,而戴安娜需要一个布鲁斯。只是一个晚上而已,他们需要欺骗的人只有自己,谁他妈的在乎那个戴安娜,或者布鲁斯,究竟是谁?

他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哑着嗓音问她:“你今晚可以留在我身边吗?”

戴安娜没有回答,她只是径直地走向他,用一个吻代替了所有的答案。他们都很清楚,这无关欢愉和情 | 欲,当他们在彼此身上索求时,他们只不过在进行一场哀悼,作为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两个同样破碎的灵魂。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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